南山月

【皇权富贵】雨

黄明昊是被惊醒的。

南方多雨，初春的雨水仍带着冬日的寒气，教室里早早开了空调，暖风熏得人懒洋洋。他不大喜欢这样的空气，伸手将窗户开了点小缝，清新的空气取代教室里沉闷的气息。

数学课后是大课间，黄明昊昨晚睡得晚，睡眠不足，下课就趴在桌子上补觉。他睡得乖，额前几缕碎发挡住他的眼睛。范丞丞舍不得打扰他，伸手替他接下前桌递下来的作业，取出他的那本轻轻放在他的桌面上。班主任有要求，聊天的同学到教室外活动，不允许在教室里大吵大闹打扰其他同学。一时间教室里静悄悄的。

窗外雨势渐大，雨水哗啦啦落在地面上，枝头的鸟雀扑扇着翅膀寻找避雨所，一只小麻雀飞到窗台上，低头啄了啄身上的羽毛。它落得急，窗台上的雨水溅了出来，冰冷的水珠落在黄明昊的脸上，将他从黑沉的梦境中惊醒。他皱了皱眉，耸着鼻子换个方向——将脸面对着范丞丞，继续睡。这小动作看得范丞丞心头发软，忍不住逗他，“醒了？”

“没…我还想继续睡。”

“你昨晚几点睡的？”

范丞丞声音放得轻，他听得不大真切，“大概两点吧…我昨天英语单词没背完，今天还要继续在老师那背。”黄明昊自睡梦中迷迷糊糊回答，软软地说着话。

范丞丞也不说话了，就这样看着他，眼底是盛满温柔的湖泊。

黄明昊拿着单词表从办公室回来，范丞丞从成堆的数学题中抬起头，问，“过了？”

“嗯，这次没打顿，一遍过了。”黄明昊坐回座位，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口水。

“真棒。”范丞丞的语气很像夸奖孩子的父亲，他甚至从口袋里取出一颗巧克力，“奖励。”

黄明昊脸上嫌弃归嫌弃，却也伸手接下了这颗费列罗。上课铃已经打响，他不想上课吃掉，于是将手中的小雀跃妥帖放进口袋里，他想，放学再吃吧。范丞丞将他一套动作收进眼底，在课桌下悄悄伸手握住黄明昊的手，轻轻捏了捏，直到黄明昊微红着脸瞪他，台上语文老师递来疑惑的目光后才松开了手。

窗外雨势未减，泥土的清香透过窗户微开的小缝溜了进来，一点点占据黄明昊的心房。

无边无际的季风雨，水獭也能再度化身为鲸。*

放学的时候黄明昊发现自己的伞被人拿走了，他看着雨有些气闷，身边的范丞丞撑开手中的伞，将他拉了进来，“走吧，我送你。”

有男朋友的关心固然很好，但是黄明昊还记着范丞丞下午要去参加竞赛，“还是算了吧，你下午还要比赛，中午早点休息。再说我们两家隔得远，你来回一趟还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，我还是去搭公交车吧，淋点雨没关系。”

“不用，”范丞丞打断黄明昊的话，“我送你回家。”语气不容置疑。

他走进伞里，范丞丞伸手将他搂进怀里，保证雨水不会淋到他身上。伞面是雨珠落下的声音，黄明昊觉得这雨好似下在他心里的湖泊上，湖面荡起阵阵涟漪。

他抿着嘴悄悄笑，伸手将伞往范丞丞的方向偏了偏。

等到黄明昊回家的时候范丞丞的左肩已经有些湿了，他收起伞，抖了抖伞面的水珠，看着黄明昊脸上的表情忍不住笑，“我没事儿，我给你的巧克力呢？”

黄明昊伸手将那颗雀跃放在手心，范丞丞撕开金色的包装纸，取出巧克力递到黄明昊的嘴边，等他咬下去后低头落吻于他的嘴唇上，巧克力的甜化在两人的唇齿间，等范丞丞松开的时候黄明昊的脸已经通红，“很甜。”

黄明昊抬首看着眼前人的眉眼，想起他第一次见到他在夕阳下擦毛玻璃的样子，想起他的告白，想起他在第一次接吻后故作镇定用讲数学题的语气说，“我亲吻的你正待在我心里。”那时候他觉得这话很傻，不知道范丞丞从哪里抄下来的一句话。现在想想却觉得很甜，连雨水落下都声音他都觉得幸福。

有股温热的水流流入他的心底。

——

不续。

——

*无边无际的季风雨，水獭也能再度化身为鲸。

出自黄锦树的《雨》。